念爷爷
今天是爷爷的头七,十二月七日、阴历十月廿三中午,老人家与世长辞。
九月初,回家看望刚动完手术的爸爸,发现爷爷明显消瘦,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,没想到两星期后他就住进了医院。十一回家,他已经卧床,出现进食困难。假期结束后扁桃体活检结果出来,提示没有什么问题,爷爷精神大好,让爸爸带着去浴室洗澡,甚至能自己骑电动三轮了。然而好景不长,几天后爷爷的病情就再次加重,辗转南京多家医院均不收治,最终去了明基医院。
十月中,我到南京探望,爷爷只能通过鼻饲进食,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。爷爷反复哀求送他回老家,不得已,当天晚上叫了救护车,转回涟水医院。后续在淮安做了PET-CT,提示淋巴瘤可能,全身多处病灶。再后来又到南京肿瘤医院做了穿刺,这次检查的结果,只有他的子女们知道。我得到的也是假信息,以为穿刺结果没有问题,现在想想实在天真,可能人真的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的事情吧。
奇迹的是,得知自己“什么病都没有”之后,爷爷的身体状况很快好转,不仅能够吞咽,吃的比正常人还多。整个十一月他心情舒畅,走亲访友。再加上买好了墓地,按照老家迷信的说法,这下能多活十年,爷爷对未来满是希望。
晴空万里的十一月很快过去了,十二月初爷爷突然觉得腿上没劲,又进了医院。六日早上尚能吃一碗粥、一条豆腐卷、一个鸡蛋,然而到了当天晚上,病情迅速恶化,已经认不得人了。七日上午昏迷中的爷爷被接回老屋。到了快中午,妈妈打电话来,我才知道出了大事,深圳的机票已经没了,只好打车去白云机场,却又误了机,只能再回深圳,坐八日早上的飞机回去。
在爷爷一步步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,我却浑然不知,一家四口在深圳玩的开心。我心里满是懊恼,要是知道他的真实病情,这一个来月我怎么也得多回去几趟。
我从上幼儿园开始,一直到初中毕业,整整十年都是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。他们不但是我的家人,还是我的中学老师。十年里,他们照顾我的生活、辅导我的学业,这三春之晖,实在难以回报。爷爷是个感性的人,爱热闹,爱喝酒。酒喝大了后,喜欢醉醺醺的叫我奶奶“金老师”,喜欢说“人,是感情动物”。他对我是极为宠爱的,小时候有一次我在家打碎了大镜子,他怕我挨揍,赶紧就带着我逃走“躲灾”了,过了好些天我才回家,打碎镜子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。还有一次,我毁坏了二爷爷家的很多票据,被他打了一顿,趴在沙发上哭,他看着又心疼,一个劲的把零食往我口袋里塞。
出生在旧时代,经历了建国早期的多次动荡,爷爷那辈人都是吃过很多苦头的。好在八十年代开始,有固定工资的他们日子开始好过了。爷爷家的生活水平要比普通乡村家庭好的多,很早就通上了电看起了电视,每天都可以有肉吃,还能出去旅游。到了两千年代,教师待遇提升,他们的收入更是高了。这些年我一直劝他们,多留点钱给自己养老,可是呢,钱都让他们散出去了,三个子女各家买车买房,给补贴,孩子考上学校,给奖励。今年初我在北京买房,他非要给钱装修,我实在不愿意拿这钱,就以暂不装修推辞。直到前几天爷爷过世,奶奶还提给钱这事。
照着我妈的话说,“你爷爷这一辈子,不知道比你外公要潇洒到哪去了”。哎,是啊,每个人的归途都是一样的,走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,算是“福人”了。
怀念